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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做這種事情了,駕輕就熟,沒過多會,面前就排滿了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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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就不說唄,當我很想知道咩?

我也把頭扭開,有些生氣。我這麽不計前嫌地救了他,他倒是好,防備著我,好像我會對他有什麽圖謀似的。我氣憤地把手裏的樹枝扔進火堆,拍了拍手:“那我不打擾你了,你自己小心點。”

說完,我就要往洞口外面走。

江逢突然喊住我:“馮聽雨!”

我剛想回頭問他又想幹什麽,就見他靠著墻不住地咳嗽起來,臉色也越發蒼白。真是煩人,又不說為什麽,又不讓我走,讓我怎麽辦啊?

我只能對他道:“我不走,我去找點水給你。”

我跑到溪邊打了點水,回來的時候穿過林子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好幾匹馬,我急忙蹲到一棵樹後,小心地觀察著山道,果然見到幾個身穿黑衣的人騎著馬經過。他們在山道上停了下,似乎在觀察地上的馬蹄印,然後便繼續往前追過去了。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不然的話這會兒我們就得被這些人發現了。但我仍舊覺得有些奇怪,這些人看著都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江逢一個普通人到底是怎麽得罪他們的?而且看他身上的傷,似乎是死裏逃生,他去了哪裏,做過什麽?

我不敢再想,趁著那些人走遠,趕緊跑出林子,回到山洞裏。

進去的時候,我看見江逢一直維持著面向洞口的姿勢,在看到我回來的一瞬,他的神情一亮,似乎是一直在等我回來。我急忙將水送到他嘴邊,餵他喝下。

喝了水後,他的唇色總算不那麽蒼白幹燥了,慢慢恢覆一些血色。

我頓了頓,告訴他剛剛在林子裏看見的情景。他一驚:“你沒被他們發現吧?”

我以為他擔心我會敗露他的行跡,不由得心裏一沈,悶悶道:“放心,我還沒蠢到把敵人引過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他果然松了口氣,我便更氣了,但是又不能狠下心扔他一個人在這,只能坐到離他最遠的地方。漸漸的,天色越來越暗,太陽西沈下去後,外頭便一片漆黑了。

我生怕那些黑衣人折回來會看見這裏的火光,便拿芭蕉葉擋住了洞口,只留下透氣的縫隙。擋好之後,我看見江逢用我剛剛打來的水在擦拭傷口,想了想,還是過去幫他。

我也不追問他,現在這種情形已經夠讓我尷尬了,最好就是不說話。

可這回卻是江逢主動開了口:“謝謝你。”

我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能說什麽,總不能說不客氣吧,又閉上了嘴。

好在,他身上的傷口雖然多,都不是什麽要緊的傷,更像是從哪裏跌落後擦傷的,看著瘆人,總歸不會要命。我幫他擦完了手臂,又幫他擦拭脖子上的傷口,眼神不免就落在他臉上。

心想,這人大概是有老天爺眷顧吧,傷成這樣,那張英俊的臉楞是一點兒也沒受損。也許老天爺想讓他以後靠臉吃飯吧。

我想得入神,沒發現何時江逢的目光漸漸深沈,呼吸也亂了節奏,然後在我的手指不經意拂過他脖頸的一瞬間,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將我扯進了他懷裏。

我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眼睛和他對視,心臟怦怦狂跳。

說來真是太可笑了,我嫁給他好幾個月,竟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和他貼得那麽近,只除了那次睡著以後意外抱著他時感受過他身上的溫度,其他時候我們相敬如賓。可現在和睡著的時候又不一樣,睡著的時候我是沒有意識的,但現在我清醒著啊。

我越是清醒,就越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悸動。

“為什麽明明你背叛了我,我還是那樣放不下你?”他沈著嗓子問,火光下那張臉蛋真是要了命的令人神魂顛倒。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理智提上來,和他辯駁:“你不要太過分,我什麽時候背……”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摟住我的腰將我往上一提,臉一低便封住了我的唇。我瞬間石化在他懷裏,仿佛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他親了我還不停手,轉而將我的牙關撬開,更深一步地攻城略地。

我承認在他吻上我的時候,我有過一瞬間的迷茫,這個人畢竟曾經是我相公,我對他又不是完全沒有過好感,我離開他也不是全然出於我自己的意志,簡單來說,我是被他甩了的,被甩的人心裏總是比較難以放下的。但這並不是我接受他親吻的理由,我很快想起自己的身份,狠狠將他推開。

他的後背撞在身後嶙峋不平的墻上,牽動了傷口,頓時疼得抽了口氣。

活該!

我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距離,這才道:“我已經是陸景致的未婚妻了。請你放尊重點!”

“陸景致?”他突然笑起來,“你果然心裏只有他。”

“他是我未婚夫,我當然心裏只有他了,這難道不是本分的嗎?”我反問他。

他立時擡起頭來,眼光灼灼地射向我:“那你當我妻子的時候呢?”

我楞了下,思考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火上心頭。他根本從沒相信過我,他哪怕對我有一丁點信任,當初也不會不等我回來問我一聲便直接休了我。既然如此,他現在又提這個做什麽?非要從我嘴裏得到確切的背叛他的承認才高興嗎?

我再無法忍受了,我將撿回來的枯枝往他面前一扔:“我看你傷得沒想象的那麽嚴重,能說能動的,看樣子是不需要我陪著了。我走了,隨便你愛怎麽想,我和你早就沒有關系了。”

說完,我掀開那些芭蕉葉,走了出去。山間清風徐送,月明星稀。我不忘把那些葉子給他蓋回去,這才慢慢走回城裏。

我回來得晚,嚇得春曉已經在城裏跑了好幾圈找我,生怕我又不知醉在哪家青樓裏。我安撫她不用著急,編了個借口,又開始有些後悔。也不知道江逢一個人在山洞裏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被那些黑衣人發現。但不論他有沒有危險,我也沒有勇氣再回去找他了,那個人,看他一次我便氣一次,再多看兩次,我會英年早逝的。

好在,隔天我便聽說他回家了。似乎是江老太太,也就是我婆婆,去請了醫館大夫回家看江逢的傷勢,正好春曉去幫我爹抓補藥,便聽了一嘴,回家後轉述了給我。

我趕緊問:“那大夫怎麽說?”

春曉:“我哪裏知道?我就去抓了一貼藥的功夫,那大夫跟著江家的小廝走了,還沒回來呢,我哪裏能知道?”

我一聽,立刻捂住腦袋:“春曉,我突然有點頭疼,你去醫館幫我也抓一貼藥回來。”

春曉掃了我一眼:“小姐你想讓我去打聽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要不然,我假裝老爺的名義送點補品去給江老太太?這樣打聽起來更清楚。”

“那敢情好。”我立刻雙眼一亮,我這個丫鬟真是絕頂聰明,我自己怎麽就沒想到這樣好的主意呢?

春曉嘆了口氣:“小姐你這樣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是很容易抱憾終身的。”

“胡說。”我反駁她,“我哪有當斷不斷?我就是想看看江逢遭到了什麽報應,這樣我更痛快了。”

春曉立刻道:“那行 ,我立刻去幫你看看。”

她去了半天,回來的時候耷拉著腦袋,整張臉都是苦的,我還沒問,她已經放聲大哭起來:“小姐,前姑爺他,他不行了。”

我心裏狠狠一沈:“什麽叫不行了?”

春曉:“大夫說他不知道哪裏碰的傷,好像被什麽毒蒺藜刺了,現在命在旦夕了。”

我剛開始還以為春曉誆我,直到看見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裏滾落,我才知道她是認真的。我昨天晚上看見他明明還是好好的,怎麽會命在旦夕呢?

我立刻取了鬥篷:“春曉,我們走。”

“去哪裏?”

“江家。”

17

我匆匆趕到江家,就見到江老太太坐在院子裏哭泣,鶯鶯在旁邊安慰她,也跟著不斷垂淚。一屋子的下人哭得稀裏嘩啦,可除了哭,誰也沒個主意。

我一出現,江老太太立刻朝我奔過來,抱著我哭泣:“聽雨啊,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啊,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我實在很感激我的前婆婆,在這種時候她沒有把我趕出去,而是拉著我一起想辦法,可見我們之間關系處得不錯,至少她不像江逢一樣,不由分說便給我扣上紅杏出墻的帽子。

至於鶯鶯,她對我的敵視我已經無暇顧及了,我沖進江逢屋裏,果然見到他整張臉呈現青黑色,是中了毒的癥狀。

我不敢遲疑,立刻走出房間,對江老太太道的:“我爹的倉庫裏還存著一些藥材,有一些是這些年他做生意遇到外來的客商送給他的,我記得有些有解毒的功效。你先去找我爹將那些藥弄過來,事關人命,我爹還不至於吝惜這點藥材。至於我,我現在立刻帶著春曉出發去普法寺,那裏的方丈早年曾是雲游四海的神醫,我去請他出面,希望能救得了江逢。”

江老太太一聽,雙眼頓時放出光彩,和著眼淚熠熠生輝:“真的?真的可以救逢兒?”

我不敢保證,只能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說完,我再不多話,帶著春曉出發了。

去普法寺的路有些遙遠,我一路策馬狂奔,總算在第二天夜裏到達。方丈聽到江逢的病情後,本著濟世救人的胸懷連夜就隨我出發。於是,在江逢回家四天後,我們終於回到京城。

老方丈察看過江逢的身體後,連連搖頭,就在我以為江逢已經藥石罔靈的時候,他才氣死人不償命地開口:“京城的大夫已經不濟到這個份上了麽?連這點毒都解不了?”

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那江逢應該就是有救了吧?

我趕緊催方丈施展本事,然後陪著前婆婆嘮了兩句。是的,這會兒我們總算有心情嘮嗑了。

江老太太對我拼命感謝,還非要留我下來吃飯,我掃了一眼鶯鶯的臉色,果斷拒絕了她,然後和春曉告辭走人。

臨走的時候,鶯鶯出來相送。我知道她肯定沒安什麽好心,果不其然,她問我:“你這麽努力救江逢是為了什麽?你對他還沒死心,對不對?”

我可去她的吧,把我高尚的品德扭曲成只為了兒女私情,才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懶得理她:“你放心,我不會跟江逢邀功的。你大可以把這些功勞攬到自己身上,說是你去請的方丈也行。我已經和江老太太說過了,請她不要告訴江逢實情。現在你放心了?”

鶯鶯一楞。

我迅速鉆進轎子裏離開,深藏功與名。

幾天後,我聽說江逢已經能下床走動了;再幾天後,聽說他陪著鶯鶯去取嫁衣首飾了;再幾天,陸景致回來了。

我懶得搭理他們了,去接陸景致了。他這次回江南,將生意都安排好了,還將父母也接過來了,就等著和我成婚。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全副精力都在忙著籌備婚事,漸漸將江逢拋到腦後,只在四下無人安靜時,才偶爾會想起他,但總是好的回憶和壞的攙和著一起湧過來,導致我也不願意再想,漸漸便不想了。

終於,我和陸景致大婚的日子到來,我從半夜裏便開始等待,天沒亮便被扶上了花轎。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坐花轎,果然比第一次駕輕就熟了很多,心情也沒那麽緊張了。前一天,陸景致已經讓人過來安撫我,說自家人脈都在江南,此次也不會請很多客人,讓我可以不必那麽擔心。他不知道,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擔心,我甚至還很期待。

在我看來,人都是需要和過去割斷聯系的,不可能總是沈湎在過去之中。我和江逢的事情就急需做一個割斷,等我和陸景致成了親,以後江逢哪怕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皺皺眉頭。

也不知是不是我這念頭太過惡毒,還沒拜堂成親我這眼皮就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我問春曉:“今天京城沒什風吹草動吧?我和陸景致成親不會有人來搶親吧?”

春曉詫異:“小姐你怎麽會這麽以為?以你的名聲,京城是不會有敢來搶你的男人的。”

我糾正她:“我是說,來搶陸景致的,不是來搶我的。”

春曉楞了楞,趕緊道:“我去門口看看,這可說不定。”

她真是我的親丫鬟。

吉時一到,我便被喜娘扶著去大廳拜堂了。可我還沒走到大廳呢,春曉就慌裏慌張地跑回來:“小姐,小姐,出事了。”

喜娘喝了她一聲:“沒點分寸!現在是吉時,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春曉一聽,也不敢吱聲了,站在一邊,不住地跺腳。我越想越不對勁,春曉跟我那麽多年,還不至於沈不住氣到這種程度,哪怕是外頭真有人來搶陸景致,她也是有辦法應付的人。她會這麽慌張,一般只在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情的時候才可能這樣。可現在還有什麽事情比我成親更為緊要呢?

喜娘扶著我站到陸景致對面,一拜天地。

我彎下腰,又看見了春曉跺腳的樣子。

二拜高堂。

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江逢的臉跳了出來。

夫妻交拜。

我再也忍不住了,掀開了蓋頭。我看見陸景致表情瞬間詫異不已,我只能先和他道歉:“對不起,陸景致。我要出一趟門,今天就到這裏吧,等我回來再向你賠罪。”

說完,我帶著春曉跑出陸家。一出門我便問她:“江逢出了什麽事?”

春曉詫異於我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關鍵,立刻道:“江老太太剛剛過來告訴我,江少爺失蹤了。而且是昨天晚上便不見了。”

“她怎麽不早說?”我心急如焚地想,昨晚到現在足以發生太多事情了,如果早點知道,也許還有痕跡可尋,現在都一個晚上了,我去哪裏找江逢?

春曉跟著我跑,道:“小姐,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我總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陸公子 。”

我何嘗不知道呢,可是我顧不了那麽多了。

我再次趕到江家,問了江老太太後,才知道昨個半夜有幾個陌生人來找江逢,江逢和他們出去後便再沒有回來了。江老太太本以為那是熟人,也沒阻撓,等到江逢今早還沒回來,她才覺得有些不妥,便急忙來找我了。

可我也是無頭蒼蠅,我只能騎上馬,沖出京城,沿著各條道到處找線索。我想,如果是之前那些黑衣人,想必他們抓了江逢以後便不會再騎馬,而會改換馬車離開,於是我循著馬車的痕跡追過去,的確找到了幾輛馬車,然而卻都不是綁架江逢的人。

正當我仿徨四顧,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我遇見了幾個熟人。那是當時護送我去南陵的鏢局兄弟,也不知怎的會出現在這山道上。我主動過去打招呼,才知道他們便是昨晚去找江逢的人。

我詫異不已:“那江逢呢?”

鏢局的人告訴我,他們是受了江逢的雇傭,前去江家取這一趟鏢的鏢物。為保萬無一失,江逢將東西一路送到了鏢局才離開。

“怎麽江公子沒回家嗎?”

我心裏一沈,完了,真的出事了。我正要離去,鏢局的兄弟又喊住了我,欲言又止再三後,才開口:“馮姑娘,其實昨晚還發生了另一件事,我們不知道這是否和江公子失蹤有關。”

這種時候他們還支支吾吾的,我急道:“那你倒是趕緊說啊。”

鏢局兄弟嘆了口氣:“我們昨晚和江公子聊起來,不小心對他說了當日護送你去南陵的事情。江公子聽完後便匆匆離開了。我看他當時的臉色很不對勁,好像恍恍惚惚的樣子。”

我楞了楞,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便謝了他們告知,然後策馬回京城。

當日去南陵找江逢,我沒告訴江老太太。一來,當時老太太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怕我一說她要跟著我,對我會形成不便;二來,我不確定我那一趟能找到江逢,萬一我回來的時候沒有帶回江逢,對老太太無疑是個更大的打擊。因此我是背著老太太出門的,所以江逢回來之後找不到我,自然也沒人告訴他,我是去了南陵。

春曉知道我被休之後,曾想去找江逢理論,被我阻止了。我不願意去做這等沒有尊嚴的事情,既然他不信我,那我又何必求他信我?

當然,我也存了一些幼稚的念頭。等他有日知道真相,或者會悔不當初,哭著求我回去呢。到時候我再放幾句狠話,讓他這輩子都不得安樂。

現在,他果然知道真相了。我不知道江逢跟鏢局的兄弟告別後是不是來找我了,可我知道,以他那種古板的為人,大概是不容許自己生命中犯下那樣致命的錯誤。

我的願望到底是成真了,可為什麽我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我來回在京城附近搜尋了幾圈,始終沒有江逢的消息。到了傍晚,才從幾個山腳下歇息的行商口中得知,他們在離京城十裏的地方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人擡著一個麻布口袋往明月湖而去,但他們不敢惹事,當做沒看見便走了。

我一聽,渾身的血液頓時湧到心臟,立刻調轉馬頭去明月湖。上次看到那幾個黑衣人,我已經知道那些人來意不善,光從江逢渾身的傷口和狼狽的程度,我就知道那些人會要他的命。雖然我不知道江逢一介平民百姓,到底怎麽惹來的這些仇家的,可如果行商看見的那些人擡著的麻布口袋裏真是江逢,那我知道,就算我趕到明月湖,也已經做不了什麽了。

但我還是無法克制自己拼命朝明月湖狂奔。還沒到,我便看見明月湖附近的村民團團圍在湖邊,似乎在圍觀著什麽。我匆匆下馬,擠進人堆裏,就見官府的人撐著船去湖上撈一個麻布口袋,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可憐啊,據說是個年紀輕輕的男人。”

“聽說是因為惹了桃花債,還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桃花債。你知道的,現在的男人長得好看,比女人還吃香。”

“那些惡霸玩膩了女人,就把心思放到男人身上。今年都出了七八次這種事情了吧?”

“官府也拿那些人沒辦法啊,強龍不壓地頭蛇。”

我一邊聽著他們的言論,心一邊狠狠地沈下去。我萬萬沒想到,江逢是惹了這種麻煩,可想想又覺得這事發生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過分,畢竟他長得的確有些犯規,俊逸清秀的,我要是惡霸,我也挑他。

那麽說,真是他了。

官府的船總算將那個麻布口袋拖上了岸,我立刻雙腿一軟,撲向那個口袋:“江逢!你……你怎麽惹上這種麻煩啊?你讓我怎麽跟你娘交代?你可是江家三代單傳的獨苗啊!就算你不要臉,你也得替你們江家的門楣想想吧。”

我越說越大聲,一時之間動了感情,哭得稀裏嘩啦的,也聽不見身邊的人說什麽。在我哭得聲嘶力竭的時候,有人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揮開他的手:“走開,我前夫死了,還不讓我哭兩聲嗎?”

然後便感覺那只手更用力地扯我,幾乎是試圖將我從地上抓起來。我氣得站起來往後一瞪,萬萬沒想到,大白天見鬼,還沒到七日,江逢便還了魂。

我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你,你從哪裏飄出來的?”

江逢蹙眉看著我:“我好好的,為什麽要用飄的?”

我急忙回頭看了下那個麻布口袋,就見那些官差把口袋打開,裏頭露出一個細皮嫩肉的男人的臉。雖然被泡得有些腫了,但還是和江逢有很大區別的。

我立刻反應過來,沖過去對他“上下其手”:“你沒事?你居然沒死?”

“你很希望我死嗎?”他問我,眼裏眉間全是調侃,“那你現在一定很失望了。”

特麽這就尷尬了。我本來以為他知道誤會我以後會對我態度有所改變,再加上我剛剛那番聲情並茂的痛哭,他就是鐵石心腸也該立刻悔青腸子了,沒想到,他心腸鐵到刀槍不入,還是原來那副死樣子。

我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太高估他了,也許他其實不是誤會我,他就是討厭我,即便沒有我“紅杏出墻”的事情,他的下一步動作也是打算休了我呢?

我將手從他身上收回來,情緒慢慢平覆:“那倒沒有。”頓了頓,“你死不死關我什麽事?”

我轉身就朝自己的馬走去,走了幾步便發現江逢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我回頭質問他:“你又想怎樣?”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雙眸深邃地望進我眼底:“為什麽剛剛哭了?”他突然伸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痕,“為什麽追到明月湖來?”

這特麽還要問為什麽?我氣得想打人,還不是他特麽無緣無故失蹤,我連自己的婚禮都放下了出來找他,他還……

我忽然楞了下,頓時被自己的愚蠢氣昏,陸景致還在家裏等我呢。我再不敢遲疑,狂奔向拴在湖邊的馬。

“馮聽雨!”江逢拉住我的手肘,“你要回去?”

“我不能不回去了。”我說,“陸景致還在等我,我從婚禮上跑出來,還沒來得及和他解釋呢。”

我身上的嫁衣甚至還沒脫下來,怨不得江逢剛剛的眼神有些古怪,這下他心裏怕是更加得意了吧,前妻再嫁當天竟然因為他跑了出來。我真是個傻子,我還指望用真相報覆江逢,殊不知,我這優柔寡斷放不下的性格,只會讓他更加猖狂而已。

江逢攔住我翻身上馬的動作,表情突然嚴肅不已:“別回去!馮聽雨,算我求你,別回去!”

我楞楞地看著他,試圖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一些什麽,然而還是搖搖頭,我怎麽能有什麽奢望呢?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翻身上馬,對江逢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單獨見面了。”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

“你沒事,江老太太也就安心了,我也……安心了。這是我能為江家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我說,“以前嫁給你的時候,我沒盡到兒媳妻子的本分,你休了我,也不能全然怪你。如今我既然已經選擇了陸景致,也不能再走從前的路了。”

“你可以不選陸景致的。”他看向我身上的衣服,第一次用那樣深情的語氣對我說話,“馮聽雨,我也許不會表達,也許會表達錯,可我剛剛看著你追到明月湖,抱著那具屍體哭泣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內心原來在意你對我的想法。我很後悔自己那時候為什麽放開你,我以為自己對你是毫不在意的,可原來不是。在那段時間的相處過程中,我早已不知不覺將你刻進我生命中,我很後悔自己的後知後覺。 ”

“所以呢?”我平靜地問他。

他擡頭和我對視:“你既然能為了我從婚禮上跑出來,證明你還在意我。這也許是上天給我們的再一次機會,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他將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握緊,“你也不要放,好嗎?”

我深吸了口氣,情不自禁閉了閉眼睛。這句話他如果早兩個月說,我也許還會給他一個機會,可現在……

“不,上天沒有給我們機會。”我睜開眼睛,冷冷道,“我雖然從婚禮上跑出來,可我已經和陸景致行完了禮。”

迎著他漸漸僵硬的神色,我終於說出最殘忍的一句話:“以後請你稱呼我為陸夫人,江公子!”

說完,我扯了扯韁繩,策馬回京城,將他留在明月湖邊。

我發誓,以後他江逢的一切都和我沒有瓜葛了。我要是再像今天一樣巴巴跑出來,我就真是枉為人了。

回到陸家,賓客已經散盡。整個陸家氣氛詭異,我走進去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下人對我投來的不善目光。這是我的錯,不能怪他們。

我立刻去房裏找陸景致,一開門便見他坐在桌子上發呆,看見我來了,他頓時驚喜萬分地迎過來:“聽雨,你回來了!你去哪裏了?我好擔心你。”

跌跌撞撞走了那麽多彎路,我從沒想過,我最後的歸屬會是陸景致。看到他毫無芥蒂的笑容,聽到他溫暖的聲音,我突然覺得自己是那樣幸運,遇見了陸景致。如果換了江逢,我怕是……

不,沒有江逢了。

往後我心裏眼裏只有陸景致了。

我飛奔著投入他懷裏:“相公!”

對我突如其來更改的稱呼,陸景致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微微楞了下才將我摟在懷裏:“你怎麽突然這麽喊我?”

“這麽喊你不對嗎?”我說,“咱們拜了堂,就是夫妻了啊。”

陸景致一聽,將我攬得緊實:“你今天突然跑出去,我還以為你……”

“嗯?”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陸景致對我說,“我以為你…… ”

他欲言又止,眼裏是患得患失的迷茫。我知道他想說什麽,他心裏應該一直有這樣不確定的感覺吧。重遇的時候我還是江夫人,我被休是因為江逢誤會我和他之間的關系,那麽理所當然,他現在也會擔心我和江逢誤會解開,重歸於好。

他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是我沒給他足夠信心的緣故。一直以來,我對他都極為被動,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敢把他的喜歡當真,我這樣的人,呵。

現在,我才敢將自己的真心交給陸景致,因為我相信,他也會以真心待我。

“不會,我永遠不會。”我抱住他的脖子,對他承諾,“我既嫁給你,就永遠不會離開你,也永遠不會背叛你。”

聽到我這句話,陸景致的氣息突然紊亂了一瞬,而後他突然將我打橫抱起來,走向床幃。

我心情頓時忐忑不已,誰能想到,嫁人第二次,我還連什麽是男女之事都不知道呢?但這並不妨礙我對即將到來的事情的期待。我努力放松心情,準備將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結果我和陸景致才剛躺下來,嘴都沒碰上,春曉便突然來拍門:“小姐,姑爺,老爺出事了。”

我還以為春曉說的是陸景致的父親,我的現任公公,急忙讓陸景致先去看一下,然後自己整理了下著裝。沒想到陸景致回來的時候卻一臉沈重。

他看著我,沈默半晌之後才開口:“聽雨,丈人公他……”

我楞了楞:“怎麽了?”

那一瞬,我還沒能將春曉所說的老爺和我爹聯系起來,直到看到陸景致沈痛且猶豫的神情時,我才意識到,原來不是陸景致的父親出事,是我爹出了事情。

在我出嫁的那天,我爹因為醉酒跌入家中後院的井裏,等到下人發現時,已經回天乏術了。我從沒想過,我和我爹互相鬥了那麽多年,會以這種方式結束。他甚至沒等到我三朝回門,就離開我。

我回到娘家,看著他躺在大廳,冰冷的身軀泛著蒼白,再也不能起來罵我,也不會逼著我做任何事情,便覺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我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眼淚斷了線一樣落下,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喉嚨裏喑啞的聲音,喊出來像是破了喉嚨的鴨子。

陸景致見我這樣,急忙蹲到我身邊將我抱住,安慰我:“聽雨,堅強點。”

我怎麽堅強?那是我爹啊,我親爹啊。哪怕我討厭他,擠兌他,每天和他作對,可那是我爹啊。

我抓著陸景致的衣襟,開始瘋狂地喊叫起來:“我不信我不信,我爹不會就這麽走的,他不會!”

陸景致什麽話都說不出,只緊緊地抱著我,任我對他又捶又打。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一口氣提不上來,眼前也跟著一黑,便暈倒在他懷裏 。

醒來的時候,我身在娘家,家裏已經操辦起了喪事。春曉趴在我床邊,淚眼盈盈,哀求我道:“小姐,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馮家以後可還要靠小姐的。”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想到之前我爹的承諾,春曉心裏定然也很難過的吧?好不容易捱到了我出嫁,馬上我爹便會幫忙張羅她的婚事,誰知道又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安慰她:“放心,你的婚事有我為你張羅,我爹答應你的,也就等於我答應你的,我絕不食言。”

春曉卻拼命搖頭:“如今馮家只剩小姐你一個了,我要陪著小姐你,這輩子春曉都不嫁人了。”

她一說,我眼淚立刻落下。原來長輩說的話都是對的,只有患難的時候,才能見到真情。雖然春曉這丫頭平日裏總氣我揶揄我,可到了這時候,我才看出她對我的情誼。

我感動不已,握緊了她的手,吩咐道:“扶我起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春曉立刻將我攙扶起來,去了我爹靈前 。我們馮家到底也在京城紮根了五年,我爹的生意做得也漸漸大,積攢了不少人脈。如今他一去,來吊唁的人不少,我卻完全不知如何應付。按照亓國規矩,辦喪事還得擺酒席請來吊唁的人吃飯,我一個女眷,實在不便出面。

好在,陸景致陪著我。他到底是出身商賈之家,如今又是馮家的女婿,自然很多事情得由他出面。他讓我安心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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